在敞温的呼吸声停止之后泉水边一片静寂，月光倒映在泉水闪现出美丽的光芒。
李处月站起身来，将刀拔了出来，擦干刀刃而后还鞘。
“你为什么要将刀举得那么高，这样不是让出中线了吗？难道你的刀只是用来恐吓对手的吗？”
处月一边自语，一边将太刀插入马鞍上的刀鞘中，然后将马鞍整个解下。他将马鞍整理好平放在敞温身边，但是将装有弓和箭的胡禄解了下来背在自己身后。那是一张雕有翠绿花纹的反曲弓。
“这个就送给我吧。”李处月低声道。
随着当啷一声，马鞍的行囊之中掉落了三枚蒙古银币和一枚金币。
“在这个年代金银还有什么用，都不如一碗粥……这是什么？”处月注意到敞温左腕上的闪亮的十字架。
他将十字架摘下，放在敞温的右手手心，而后将他右手合住攥紧十字架，帮他贴住前心。
处月重新站好，静静注视着敞温，几秒种后，他拾起地上的水囊，走向回望泉。
他饮足了水，又灌满水囊，来到马儿旁边，那马见他走来本还狂躁地踏着地面，而没过多久却也一声不响地喝起水来。
处月试着抚摸它的脖子，从自己怀中掏出已经粉碎的半个冷馍，他将馍捧在手心中自己吃了一口之后递到马儿的嘴边。
然而马儿并不领情，处月无奈将剩下的也自己吃了。
他尝试着跨上马背，但是马儿嘶鸣着将他甩了下来。他试了三次都骑不上去，没办法处月拍了拍马颈，叹了口气。
“你的主人……睡了，你走吧。”
马儿就像懂得他的话，打了个鼻响，向着来时的方向奔了出去。奔出很远之后，它回头望了一眼泉水边的李处月和敞温，而后消失在山间小路中。
“总之，先向着中兴府方向走吧。”李处月看着他刚刚藏身的那片树林淡淡说道：“耶格尔，关四，老钟，尤格罗……我走了，你们安歇。”
处月挂好水囊，扶正胡禄，将硬币揣入怀中。他计算好能绕开战场的路线，向着西北方向前进。
一路上处月碰到的除去四处劫掠的蒙古兵，就是托着伤员败退下来的夏军，处月不想加入败退的军队，虽然有可能得到食物，但是他们行动缓慢很容易成为蒙军追击的目标，他选择一个人走。
走了大约一天，到傍晚，处月的前方出现一间农舍，他拔出铁片刀，蹑足靠了过去。
他将身体靠在床下的墙根向屋内听，没有一点动静。又来到门口，门虚掩着，门下有拖动东西的痕迹。
他没有贸然进去，轻轻推开了房门，一股烟尘飞了出来，除此之外再无动静。
他进入屋中开始翻找东西，屋内炉灶下的炭火是冷的，灶里没有任何东西，水缸也是空的。
他又来到旁边的仓库，这里除了干草也是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。处月灵机一动，回到屋里拿起了屋内佛龛前的香炉，将上方的香灰拂去，下面居然有白米。
他找来一块抹布，将香炉扣在上面倒出里面的东西，而后将大米一颗颗的拾了起来，竟有一小捧。
处月从灶台旁找来了一个石锅子，将米倒了进去而后打开水囊把石锅子加满了水，又找到柴火，干草和火石，引着了火，小心翼翼将锅稳在火上。不大一会便熬成了一锅米粥。
处月就着锅子将粥喝了。虽然不太够，但是身体暖和很多。，
他觉得身体有些疲惫，便半卧在草垫上休息，不想很快就睡着了。
在梦中有一双女人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，而后又别无选择的放开，处月觉得很热，四周都是火焰。抓住他的那个女人的相貌因为火焰和浓烟无法看清，之后很快她便消失在火焰之中……
处月惊醒，一阵的头痛，看着窗外，天色已经完全黑了。
“又是这个梦……”处月擦掉头上的冷汗。他决定动身离开。
处月从怀中掏出一枚银币放在佛龛前，而后看着那口石头锅子，想了想还是不要带了。他将地上余烬踢散，而后走出屋子，将门关好。
走了没有多远是一条官道，处月刚走上去觉得踩到了什么。他蹲下身去借着月光查看发现是一具尸体。顺着官道看去满是尸体和东倒西歪的推车。应该是被抢掠的逃难百姓。处月决定不走官道，而走向了官道旁的树林。
树林之中很暗，处月在一条小路上摸索前行。
冬天的树林只能听到风声，静的让人心慌，然而身后传来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，处月捕捉到了这个声音。
“有人。”处月本能地想要回头去看又马上被自己制止。
他一边加快脚步，一边留心着身后传来的各种声响，眼睛却一刻不移的注视着前面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处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，前面出现了一点亮光，似乎是一盏灯。那光亮不紧不慢地向着他移了过来。
慢慢地在灯火下出现了一辆马车的轮廓。
处月想了想，既然身后也有人，那就没有必要躲了。
他径直向前走着，脚下暗暗用力，保持随时能冲出去的架势。
那果然是辆车，还是一辆轿车。车棚左边挂着一只纸灯，灯下赶车的是一个花白长须的老人，身穿着白袍，和黑色皮衫，头戴白帽。
处月看着赶车的老人，那老人将灯摘了下来，也照了照处月。车轴发出“咯吱”的声音，就这样车子从处月的旁边经过。
至少前面来的不是敌人，处月稍微松了一口气，却听见身后老人的声音。
“少年，黠戛斯人？”
“不，沙陀人。”处月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答他。回头看去，马车已经停了下来，老人在车上半转身同样回着头看着自己，处月这时才发现老人对自己说的居然是汉语。
“沙陀人？红头发很奇怪啊。那么少年，你饿了吗？”
“啊？”处月一愣。
“你饿了吧，我这有饼，可是却不知道你要吃几张？”
“你在说什么？”处月看着老人，他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。那表情就仿佛在说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，对不对。”
处月猛然明白。“三个，我要三个。”
“那我也吃三张，这里正正好六张。”
老人招手让处月过来。
处月走到车前，才看清老人的容貌，他深目高鼻，卷须，很大可能是大食人。
“沙陀人，难怪汉语这么好。那么，从一进森林就被跟踪了吗？”老人低声说。
“老人你汉语这么好才是奇怪。”
“这块饼，少年你先吃了把。”老人将手中的饼递给了处月，见他不接便自己先吃了一口，又一次递过来。
“少年要不要合作？我一个老头子对付不了六个人。”
“是什么人？”处月狼吞虎咽起来，又喝了一大口水之后。
“步伐凌乱，普通的毛贼吧。”
“你能听到步伐？”处月自己可是完全没有听到。
“那么，要不要合作？我这一车沉甸甸，可不想被他们抢去。”
处月将手中剩下的一小块饼吃下。看了一眼对方淡淡一笑。
“老人你放心的往前走吧，为了报答你我有办法让他们不去追你。”
说着从怀中掏出那枚金币，金币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出诱人的光芒。
处月奖金币弹到空中，而后用手接住，紧紧攥住。
“怎么样？比你的车要贵重吧？好了，老人你快走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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